太阳已经西斜,出租车后排,宋依软软的窝着,在小镇街头买来伪装用的渔夫帽低低的压在脑袋上,闭着眼睛,眼尾的睫毛沾湿。
她只待了不到半小时就出来了。院子就像江穆给她看的照片一样,陈旧但整洁,地上除了落叶,没有杂物,门口的桃树、李树、橘子树都还在,院角的樱桃树壮了不少,墙边的蔷薇因为没有人照顾枯萎的厉害,但它还在。另一边院子情况无异,洗衣台、水池、墙边的盆栽一切都还在,都被青苔爬满覆盖,屋子的门窗也都紧锁着。
变化不算太大,除了墙边多出来的花台,一切都还是记忆里的模样,但是人呢,曾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的人或阴阳两隔,或天涯海角。
出租车飞速行驶在高速公路上,隔着绿化带的反方向车道已经开始拥堵,大假来了,都是出城的,出租车司机快乐的庆幸自己是进城,否则,真是加了钱也不乐意跑这一趟。
太阳已经快垂入西边层层叠叠的山峰下,进了城,车流就开始乱了,每个红灯路口都排着长龙,江穆已经打电话说开完会了,问她跑哪儿玩去了。
自称老司机的师傅骄傲的载着宋依穿街走巷,“快了,还有一个路口,你要是换个人,一个小时你也别想回市中心。”
宋依在后视镜里对司机笑了一下,“谢谢。师傅,你们凌城有什么特色好玩的地方吗?”
“你不是本地人?”两个人在后视镜里聊起了天,所以这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她有了个好的去处了可以瞎掰了。
公司楼下广场边,江穆站在一处花台前抽烟,暮色初降,街灯还没有亮起。街头车辆密密穿梭,他偶尔抬起眼睛看一眼,薄薄的烟丝从唇边溢出,指尖的白色香烟亮着一星火色。
单手扎进西裤口袋,一下午的工作,漂亮的眼睛里布着几丝红血丝,眉间有些许疲倦,偶尔扫过的一阵风掀开一点西装衣摆。
街灯一瞬点亮,一辆出租车在广场对面停下,宋依从车上下来,一眼便看到马路对面的他。人流从他身边穿梭,只有他在她眼睛里停驻。
一开始她急着想过去,红灯在倒计时,斑马线上人越挤越多,满耳朵的嘈杂声,她被挤在了最后,在攒动的人头里她还是能看到那个人。
脚步踏过,斑马线的黑和白同葬礼上的黑和白一样,阴郁沉闷。一年多以前,就是在一堆阴郁的黑和白里,她被一双双像看大熊猫一样的眼睛看着,每一双眼睛都提醒她失去了最后的亲人,从此孤独无依。
一步踏上台阶,红色的花砖将她从莫名其妙的连想里叫醒。
抬头,她急着想见的人还在哪儿等着她,没有雨,没有孤独,有的只是鲜艳的美好的快乐的。
“江穆,”隔着人流,她喊出声。
那人抬起眼睛来,有满目的星光,也是一眼便看到她了。轻轻弯起唇,永远是那副温和的笑脸对着她笑,身上集了全世界所有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