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昌涯和岑肖渌先去庄柳村吴历时家走访了下,吴历时出门干活去了,家中妻子吴柳氏接待了他们。

    听吴柳氏讲述,她家当家的一开始种地,收成难,后来把地让给他人种了,收成了就分些粮食,这之后也陆陆续续去镇上找些杂活干,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手艺只能干些吃力不讨好的活计,那段时间她们家也过得很艰难,家中小儿发烧乃至胡乱呓语也看不起大夫,还好后来是挺过来了,但这场病生下来也导致了小儿体弱,易受风寒。如今她家现在的日子是好了,也亏得是当家的如今这份营生,她也是仔细经营着生活,万不敢忘了以前的苦日子。

    又听她讲述她家男人干起捕鼠这一活计也是碰了巧,村子里人的生活条件当然比不上镇上人的,对于镇上生活的人家来说,耗子这种家里的腌臜之物自是躲避不及,瞅着厌恶还无可奈何,她家男人也是无意在茶肆间听几个妇人谈起此事,说是如有那专门捕鼠之人她巴不得花着钱找上门来一次清个干净,省的那些畜生夜里舞得欢,在那楼板上跳来跳去,直吵的她睡不着又偏头疼。她男人听了这话,当下心里就有了计算,他虽没特意捕过耗子,但比之这些什么都不懂的镇上人那是强太多了,见得也多,拿药毒,诱捕的手法他也晓得些,什么捕鼠夹,捕鼠笼他也做的来,心里合计一番后便找上了这几个妇人,表明他可以帮忙逮这些耗子。

    妇人起初也不大相信,只说要是事办成了,报酬少不了,那要是办不成,可是一分钱也拿不到。就这样,她家男人接了第一份捕鼠的活计,最后拿到了丰厚的报酬,都抵得上他打杂工一月的钱了,先头和妇人一起的那几家听说他活干得好,纷纷找上了他。但他现在干着杂活,就没时间再去接捕鼠的活计,仔细思量后,他便没干了,专心捕鼠,得的钱还多。

    后来,接的人家多了,捕鼠人吴历时的名号也打了出去,一些稍微有些经验的老历看这活有钱可赚,也纷纷当起了捕鼠人,这之后,她家男人便在外和别的老历搭伙一直做着这份营生。

    昌涯问起吴柳氏吴历时最近的状态,发现吴柳氏对此其实并不是完全清楚的。

    “就是活计多了,你们也知道,捕鼠都是夜间开工,他干这行经常日夜颠倒,有时做些捕鼠器具,夜里还得出去干活,便日渐憔悴。本来我是想着让他休息几日,他也不听,坚持每日出去干活,现在是越发的消瘦了,有好几次我都看见他扶着墙角吐,直吐得胃里无食,夜里也常常惊醒,瞪着眼睛到天亮。他跟我说要去看唤灵医师,我想也只能如此了,再这样下去我也怕他会得什么癔症,我们家如今能有这个样子,衣食算是无忧,也全赖我家男人,我也不想他出什么事,不然我和家中小儿真是活不下去了。”说到伤心处,吴柳氏还低头揩了揩眼泪。

    岑肖渌不善言辞,昌涯只能打头安慰了吴柳氏几句。快到午时,吴柳氏想要留两位小哥吃饭,昌涯以还要去水镇办事为由婉拒了。

    在去水镇的路上,两人随意交谈着。

    岑肖渌:“吴历时的妻子并不知他惊惧难安的真正缘由。”

    昌涯蹦跳着走在前头,拽了棵狗尾巴草放在双手见搓着:“当家的男人嘛,跟妻子说自己怕鼠,不仅跌面子,那他这份营生还干不干啦。”

    岑肖渌:“嗯,听吴柳氏的讲述,如今吴历时的这份养家的营生也是得来不易,不会再轻易放弃。”

    昌涯不知何时把手中搓着玩的狗尾巴草放进了嘴里叼着,转过身子面对着岑肖渌倒退着走,嘴里叼的狗尾巴草上下抛着含糊不清道:“吴历时真痛苦,每天要面对的都是他最讨厌的老鼠,还得靠这挣钱,要是我就不行,我只爱干自己喜欢的事。”

    岑肖渌原是静静听着昌涯说话,突然他伸手拉了下,还是没来得及碰到昌涯的衣角。昌涯倒退着一下便撞到了背后一颗直挺挺的大树上,岑肖渌都能听到响,他手还伸在半空中,略显僵硬地放了下来。

    昌涯当即“哎呦”了一声,捂着后脑勺就要蹲下来,却不知他的头发被一横生出来的枝杈勾住了,这往下一滑的动作当场就扯着了头发,疼得他“哇哇”叫,整个人呈一种怪异的姿势半蹲着,上不去又下不来。

    岑肖渌其实是想笑的,但他要是真笑出声了,他敢肯定他和昌涯之间的隔阂一定会加深,所以为了之后打算,即使他忍得面部都抽搐了,他也不能笑出来。

    “你还傻站着干什么?擎等着看我的笑话呢?”果然,昌涯恼羞成怒了,嘴里的狗尾巴草也叼不住了,“呸”地一口吐到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