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来到指定迎接地点,钟萧廷翻身下马,先是来到马车前扶下了车中的娇妻。
户部尚书家的三小姐年方二八,闺名绫萝,虽是极美的两个字,但“绫”与“萝”在燕国是两种质地极轻的布料,也不知堂堂学富五车的户部尚书,为何在万千字眼中偏偏选择了这两个,不过一切都已不重要了。知道她闺名的人本就寥寥,如今奉旨出嫁,与钟萧廷成婚后,按照律例被冠了夫姓,夫姓为首,母家族姓次之,后面加一个“氏”字作为后缀,若无意外,“钟王氏”这个称呼将伴随绫萝一生,在这片土地上,能如林四小姐那般,成婚后还能保存姓名的女子,屈指可数。
钟王氏的模样生的极好,一举一动都很贴合她的身份,无论是从前尚书府的大家闺秀,还是如今的金科探花郎,洛城同知的夫人。
女子成婚后有夫君陪伴下,就无需再以轻纱覆面。钟王氏亦是如此,只见她梳着女子婚后特有的发髻,露出雪白的一截脖颈,似乎有些不习惯面对这么多外人,抬起一只胳膊以广袖遮住了半边脸,另一只手搭在了钟萧廷的掌心,款款走在马车。
站稳后,还将双手叠在身侧,行了一个浅浅的万福礼,柔声道:“多谢夫君。”
钟萧廷勾了勾嘴角,便松开了钟王氏的手,潇洒转过身,对着身后的众人端起手臂行了一礼:“诸位乡亲父老,叔伯兄长,萧廷有礼了。”
众人纷纷回礼,有人口中称赞道:“钟大人太客气了,您与尊夫人真是恩爱有加。”
“是啊,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早就听闻咱们洛城出了一位金科探花郎,琼林宴上被陛下看中指了婚事,钟大人果然仪表堂堂,对尊夫人也宠爱有加。”
钟萧廷又与众人寒暄了一番,突然看到人群中的某位老者,收敛了笑容,大步流星地来到老人面前,众人让开,钟萧廷一撩官袍下摆,倒身便拜:“萧廷见过三叔公,给您磕头了。”
被钟萧廷拜的那位老人正是钟氏一族的族长,论起来钟萧廷要管他叫一声三叔公,不过老人哪还敢受这一拜,激动地托住了钟萧廷的胳膊,说道:“你如今的身份不同了,老朽不过举人出身,受不起朝廷命官这一拜啊,快起来。”
老人感觉自己的手上并没有感受到任何力量,钟萧廷甚至连膝盖都“没来得及”弯,就站直了身体,改为行了一个端手礼,笑道:“三叔公何出此言,萧廷父亲早亡,全靠三叔公主持大局,才能走到今日,再造之恩萧廷没齿难忘。”
这时,钟王氏也来到了钟萧廷身后,随着夫君向钟氏族长行了一礼,叫道:“见过三叔公。”
钟氏族长的笑容有些僵,其余大部分人也都笑的心照不宣,钟萧廷在没博得功名之前,日子过的有多苦即便场中的大部分人之前不知道,在钟萧廷出息以后也都有所了解。
燕国的文人地位崇高,是以学子们束脩非常高昂,举个最常见的例子,一家五口之家的农户,由父母和三个儿子组成。即便这三个儿子都天资聪颖,也只能有一人有资格读书,出了一个读书人后,这个家中所有的劳动力要拿出大部分收入供养这一个读书人,在大考结束之前,这个家庭将会过的非常清贫。
钟萧廷的父亲早亡,家中又无兄弟姊妹,可想而知,钟萧廷在没登科之前过的是什么日子。
若是钟氏族长真的“关照”过钟萧廷,也轮不到八竿子打不着的林四小姐赠与钟萧廷盘缠了。
可钟萧廷却在众人面前把话说的很圆满,表现的也和真有其事一样,在场的哪一位不是人精?对于钟萧廷的性情,他们大致也有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