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闲谈,韩奎才知道老丈姓黄,临淄郡宜县人,老伴几年前先他一步去了,儿子早年应征去潆川修固堤坝闸口,因为巧言机警善于逢迎,在当地谋了个小吏的差事,娶了老婆,置办了房产,从此落地生根。

    路途遥远,父子俩三五年才能见上一两面。

    黄老丈的儿子几次三番要接他去潆川安度晚年,但是他舍不得生活了一辈子的家乡。

    黄老丈对韩奎说:“我年纪大了,死不足惜,只想在蹬腿儿前再瞧眼我那大孙子。”

    结伴继续赶路后,他们走的还算平顺。

    只是韩奎有一回走的好好的,突然身子一晃倒了下去,亏得他落地前瞬间清醒过来,以手撑地护住了孩子才没出事,自己心有余悸,也吓了黄老丈好一跳。

    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一天一夜没睡觉没进食。

    黄老丈不由分说拉他在路边休息,又将自己的干粮分给他。韩奎这才缓过劲儿来。

    因为走的慢,直到第三日才赶到潆川郡,路上逃难的难民也越来越多,人心惶惶。

    进城的时候城门口守门的兵卫增加了一倍,有人在门口登记盘查,因为难民为数众多,为了不生乱,外来人口且在城内没有户主担保收留的,一律要听从安排住进城外护城河旁临时搭建的草棚。

    黄老丈带韩奎来到儿子家,打算让他住一晚,准备点干粮再让他走。没想到第二天潆川就封了城,里头的人出不去,外头的人也进不来,听说是贼兵要打过来了。

    久住生人厌,频来亲也疏。韩奎在黄家住了三天,黄老丈的媳妇开始摆脸子。

    “你爹真是老糊涂了,这种时候带个来历不明的野人回来,还有个要吃奶的娃娃,你的禄米下个月才能领,尚且不知能不能领到。现在街上的米铺都关门了,有钱都没处买。咱家米缸的那点米还不够自家人吃呢,平白养个外人,这叫什么事儿。”

    桌上一盏小油灯,马氏就着黄豆大的光在做活计,常年习惯了这么暗的光线,三分看七分摸,针扎下提出又快又稳。

    黄顺德手上架着杆旱烟,眼皮耷拉着没说话。他也觉得家里白养个不相干的闲人不是事儿,但碍于老父不好明撵。

    夫妻十几年,丈夫的心思马氏自然知晓。她停下手中的活儿,抬头盯着丈夫被灯光镀上一层金黄光芒的大方脸。

    “你要是拉不下这个脸我去说,没有让儿子孙子饿死,去养活外人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