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并不甚高、植被稀疏的小山岗上,莫行站在一株古松横伸而出的一根横枝上,眼神闪烁,看着下方小山谷内的那个聚居地,默然不语。过了半响,他取出一副玉简,催动神识,开始将聚居地周围的环境、地理、外貌,一一详尽的记录其上。
这两个月来,莫行将台墨城以北四百里左右的地域,摸了个通透,遍布其中的七八个聚居地,也都走了个遍。而每到一处,附近的地理风貌、灵兽的多寡,以及聚居地内有多少常住术士、何等级别强者坐镇,他都尽量详尽的记录下来,储存在了玉简内。只要能够将台墨城北五百里范围,大概情况摸清勘明,他在灵域外门所接的任务就算完成,因此这时任务可以说已经完成了大半。
眼前这个聚居地,外围的面貌他已经勘察清楚,剩下的,就是聚居地内部的情况了,而这,就需要他走进去,自里面获取第一手的资料,因此记录完毕后,他自古松上跃身而下,举步向着聚居地出入口走去。一边走,莫行耸动肩头,身上的那件神异灵袍,立样式变幻,化成一件未知之地术士常穿的银狼皮袍,加上他这段时间在未知之地出没,肤色如铜,眼神锐利,剽悍的神色中莫名带了一丝煞气,看上去分明就是一名行走未知之地如鱼得水、大干特干没有本钱买卖的资深老盗匪,丝毫破绽也无。
自大敞洞开、毫无阻拦、连一面像样的木门都没有的出入口,莫行进入聚居地内。聚居地内的屋舍,完全就是就地取材,以当地巨大的山岩砌成,粗糙简陋至极,并且建造的杂乱无章。但粗陋归粗陋,其中酒馆、赌馆、旅馆,以及杂货铺、收购晶玉的商铺等等,可是一应俱有,极为完善。
进出未知之地的任何一个聚居地,都不需要缴纳税金,这些税金,一向体现在由聚居地内首领所罩着的酒馆、旅馆等等店铺的物价上;此外如想要聚居地讨生活,比如挖矿,一天所得,同样要缴纳给首领一半,——而这,也是所有聚居地的惯例。
莫行转眼四顾,略一打量,根据两个月来所积累的经验,立刻推测出,这个聚居地并不甚大,但也不小,大约有他重生后村子的两倍,其中常住的术士在千余左右,结合聚居地外有一条出量不错的蓝玉晶矿,这处聚居地应该至少有一名三宝术士与两名龙虎大乘坐镇。
这时已近黄昏,自晶矿挖矿归来的常住术士,拖着疲乏的身子,聚集在酒馆、赌馆内,咆哮呼喊,畅饮寻欢。
未知之地之所以聚居了如此多穷凶极恶的术士,不仅仅是因为处于灵域势力范围之外,更其中遍布无数的财富与机遇,各类珍贵的木材、炼制各类符丹所需的具有久远年份的药材、灵兽的灵晶与元丹,以及无比珍稀、在灵域中也是备受欢迎甚至追捧的矿藏……所有的这一切,都成了吸引那些一心想发横财的术士,嗅到臭味的苍蝇般蜂拥而来。
莫行慢慢走进聚居地内的唯一一家酒馆,——要想自内部了解一个聚居地,打探情况,酒馆无疑是最便捷的途径之一,这也是他走过七八个聚居地后所得来的经验。这时的莫行,几历生死后,比之刚出灵域,已彻底蜕变,变得冷静而沉着,心思缜密,沉稳老辣,无比成熟,年少术士的冲动、鲁莽,在他身上已见不到一丝影子,从而混迹聚居地的酒馆内,显得从容老练,毫无异色。
一走进酒馆,酒精混合着汗渍、狐臭,以及污浊的空气形成的怪异味道,立即直冲而来,莫行却脸色不变,反而陶醉般的深深吸了一口。随着他走进来,昏暗的酒馆内喧闹的声浪忽然一静,在里面痛饮寻欢的数十名术士,都将肆无忌惮的眼神投向了他。而莫行随意一扫,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发觉酒馆内的术士,大多是大术士修为,但也有小半尽是龙虎强者,至于占据了最好位置的那几张桌子的五六名,更是达到了龙虎上乘之境。
“看来聚居地外的那条蓝玉晶矿脉,品质很不错,并且产量也极为可观,否则如此一个聚居地,绝对聚集不起如此多的龙虎修为的术士。”莫行暗自推测道,一边对所有不怀好意的眼神视若无睹,径直走到一张看上去颇为干净的酒桌前,冷冷凝视着坐在桌前的四名大术士,默然不语。
四名大术士犀利挑衅的眼神一下消失,脸色微变,一丝色厉内荏的神色闪过,最终屁也没有放一个,端着酒杯起身坐到了另外桌子上,与别的术士挤成一堆,——龙虎上乘的修为,简直可以罩一个小型的聚居地了,自不是他们这几名大术士敢轻易招惹。莫行在这片未知之地厮混两个月,对聚居地内的规则已然颇为了解与熟悉,放开了说,聚居地就是一个比之碧霄灵域还要现实与残酷、还要推崇裸赤赤的丛林法则的地方,在这儿只要够强、拳头够硬,那什么都可以平白得来,甚至可以真正做到为所欲为,横行无忌。
这时酒馆内已重新恢复了喧闹,坐的靠近莫行的几名术士,看着他手指上带着的芥子戒,脸上不由贪婪之色浮现,然而随之又马上转过头,连多看莫行一眼都不敢,似乎生怕自己的贪婪触怒于他,引来杀身之祸。
“一杯麦酒。”莫行捻熟的打了个手势,对穿梭酒馆内的侍者冷冷喊道。
聚居地的混乱与血腥,使得其中鲜少有女人存在,——其实不用说女人,即使女术士也是少之又少,毕竟这种朝不保夕的生活,很少有女术士能够适应;只有在那些大型的、相比之下比较安稳的聚居地,才有女术士在其中讨生活。
吧台后面,颇为苍老、身材矮胖,双眼却不时一丝阴寒光芒掠过的老板,自莫行进了酒馆,就不住打量着他,这时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阴寒光芒闪烁、令人不寒而栗的双眼,忽然灼然一亮,一丝难以压抑的喜色泛起,对过来取麦酒的侍者,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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