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漫天。
昏黄的天空与远处的沙道连成一片,哭喊和嘶吼的声音一如漫天尘土渐渐归于脚下的尘沙。
风又起了,吹拂着沙丘的面纱,掀起一浪又一浪的金黄。很快,脚边的一地残骸和血迹就会被沙道掩埋,就像从未存在过一般。
沙子被风拍到脸上,刮得生疼,摩挲的声音好似刚才的哭喊。她站了很久很久,久到掉在地上的两柄短刃已经被黄沙埋了半截,黄沙之间隐隐绰绰漏出一节锁链。
“师哥……”她抽动着嘴角嗫嚅道,惨白龟裂的嘴角殷出点点血色。风止风又起,吹翻她头上的帷帽,脑后的盘发随之飞散开来,她僵硬的抽动下肢,想迈腿去捡,但是僵直的腿却弯不开,便一头栽倒在沙地上。
半个时辰前。
“别伤心了,”她把手里的水壶递给坐在对面的女孩,车上摇摇晃晃撒了些水出来,“被选上贡女是好事,不用留在家里等着嫁人。而且我听说毒峰城城主很有钱,你们去那里侍奉肯定过的不会差的。”
对面的姑娘低下头,不答话了,边上几个姑娘也被低落的情绪感染,呜呜咽咽起来。她彻底乱了阵脚,连连摆手:“哎哎哎,别哭啊,怎么还越说越伤心了,过得好不好吗,那妖城里头条件可比人城好太多了,留在人城能有什么意思,去妖城当贡女就是换个地方而已,哎别哭别哭嘛……”
“去妖城当贡女……”边上那个看起来年纪最小的女孩哭得抽抽搭搭,一边用大到不合身的素白袍子擦着眼泪,“就再也,再也不能回来了……呜呜呜呜……我想我爹娘……我……”
“哎哎,不是啦,那万一呢……”她想再安慰几句,却也渐渐失声。是啊,被选上贡女去妖城侍奉就是一辈子的事,再也无法离开,过的再好又怎样呢?看着边上的小姑娘那样思念远在家乡的爹娘,她再也说不出安慰的一字半句。
转念一想,自己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因为生弟弟难产走了,记忆里几乎没有母亲的影子,她默默仰头喝了一口水,就当没掉下的眼泪是润了润在沙漠里干涩的眼睛。在满车呜咽中她默默良久,将水壶挎回腰间,掀开车上的布帘,恰好风过吹动沙尘,迷了眼睛。
也不知道弟弟在家过得如何了,有没有惹爹生气……她放下帘子,摩挲着帷帽边缘上镶嵌的两颗萤石,这是八品镖师的标志,虽然品级不高,但多少能靠自己的本事吃饭。
这次走镖送的是章州进贡给毒峰城的精矿和贡女,是每几个月一送的季贡,所以货物和贡女都不算多,按部就班的送到毒峰城门口自然会有城里的人接应,这一差就算完,便可以拿着毒峰城的签收手令回去换钱。
唉……什么时候能再往上升一升就好了,赚的钱就多些,爹在家种地也不会那么辛苦了。
她回过神,垂着眼眸,那个年纪最小的女孩儿已经哭累了,伏在边上女子的膝上昏沉沉的睡去,车上的哭声也渐渐平息下来,陷入可悲的沉默,宣告无法改变的命运,此刻再多说一句也是无意义。
她被这气氛压得喘不过气,索性一把拉开车门的帘子,纵身一跃进滚滚黄沙中,脚尖在沙石上稍一着力,犹如灵巧的飞燕一般腾空而起,一跃到车顶之上。
不愧是龙临镖堂出来的迅镖,身量之轻盈,绝非常人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