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罗罗在京城里待了小半个月,以至于到最后,都有点舍不得走了。花满溪回送了她一些南阳的漂亮小玩意,其中有一种,是一支铜做的盒子,外面做成一个飞燕的形状,两边的翅膀上镶嵌极细的玉片,配以宝石顶盖,只要按住澄黄的鸟嘴,卡嗒一声就会弹出来,里面藏的东西不多,其实算是一个女子的绣花妆匣。
沙罗罗所在的沙之国,民风堪称粗犷,很少有这样精细的小东西,她爱不释手地把玩了半天,又把这东西好好收藏起来,眼巴巴地看着花满溪。花满溪不由失笑道:“怎么,是不舍得离开南阳了?本宫倒是不介意,养着你这麽一个漂亮人儿,可是你的家国,还要等着你回去吧?”
沙罗罗一笑,又道:“这里虽好,不是我的故乡。只是我喜爱这东西别致,想给我的小妹妹也带回去一个,不知道娘娘能不能……”她说到这里,卡壳了一下,一时不知道使用什么敬语了,虽然在南阳的几个月,她自认为有好好的学习,可有时候说起话来,还是颠三倒四,令人发笑。花满溪想了一会儿,就微微点头。
“这物件乃是皇家所造,正好有一对相似的,不过呢你这个是飞燕,另一个是飞雁,向来你也不甚介意,春柳,先去吧,把东西取过来。”
到了拜别之日,沙罗罗总觉得,应该也给花满溪留点什么,可是想来想去,沙之国最珍贵的沙之螺,也已经给出去了,最后决定跟侍女们偷学了一手,做了一笼最简单的奶黄流沙的小笼包,甜口的,作为礼物送给了花满溪。花满溪尝了一口,表情微妙地变了一下,沙罗罗不知道为什么,有点过度嗜甜,洒下的糖是平时的两倍多。
但人家的心意,不应该辜负,所以她最后还是摸了摸少女的发旋,轻声道:“很好吃,欢迎以后再来南阳。”
沙罗罗的事情过去以后,夏日也逐渐来临了,今年的莲花宴,花满溪欣然前往。倒不是说她利用皇后的职权搞便利,而是宫里真的进来一个人,酷爱园艺花卉,只恳求皇后,专门开辟一块田出来,以供给他搞搞实验,各种杂交花卉。花满溪当时笑问道:“以先生的手艺,何处不能去?皇宫虽好,可有不少人视为牢笼呢。”
那人一身白衣,长揖到地,十分恭敬道:“草民不敢瞒着娘娘,草民的双亲长居京中,草民却爱好周游天下,总觉得须得等走不动了,再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终了此生,可是前些日子,京城的动、乱十分严重,草民远在南方,虽然焦急,也是鞭长莫及,幸而如今圣上宽仁,当时庇护了双亲所居住的地带,这才安然无恙。”
他这麽一说,花满溪就明白了,调侃了一句善因善果,便收下了这人。这人的名字也有趣,叫做迟南枝,却给自己起了个诨号,叫做莳花人。他生的还很有点英俊,可惜为人好像也是颗草木心肝,木呆呆的,对于宫女们的秋波和红脸,都视而不见。也是他培植出了新的‘三寸’,花满溪来赴这莲花宴的时候,开的极好。
这一回,可没有人敢说,要求皇后娘娘,给她们做什么菜了。幸而花满溪一贯脾气很好,对外的名头,都是温柔大方,因此众人也没拘束多久,就放松下来了。之前和花满溪交好的花玉儿,此时早就成了交际圈的中心,不知道平时多得意。不过她也算有分寸,得意归得意,并不曾仗着和花满溪的关系,为非作歹。
之前跟着花玉儿作对的玉倾青,一看花玉儿攀附上了这麽粗一棵大树,也是无可奈何,溜都来不及了,哪里还有能有什么想法。花玉儿高兴之余,和夫君更为恩爱了。之前那些希望徐锦非纳妃的大臣们,一直都没有消停,且随着其余的事情步上正轨,还愈发能闹腾了。徐锦非总不能把这一大帮人全部打杀了,因此揉着太阳穴,赶紧将另一件事提上了日程。
皇帝巡视领土,自古以来,并不算特别常见。一来兴师动众,二来危险加倍,三来,要是在位的时候,国力实在不怎么样,那基本就可以放弃这个计划了。不过对于徐锦非来说,他本来就是武将,没有那么娇弱,更何况,他确实需要好好地巡视一遍,然后考虑将自己手上的部分兵权外放。
什么都抓在手心里,只会累死自己,不会换来真正的盛世。更何况,徐锦非自认,已经算是一个非常勤勉的皇帝,他可不想过度劳累而逝世,他还要跟花满溪长命百岁,白头到老呢。巡视的路线,又规划了几个月。人人都想插手,人人都想分一杯羹,毕竟,皇帝经过的路线,很有可能就决定了到时候对某地州府的支持力度的。
再不济的,皇帝随手题写的字画啊印章啊,几百年后还要留给后人瞻仰呢。众人为此,就暂时转向窝里斗,自己先闹得不可开交,倒是给了徐锦非喘气时间。徐锦非都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没事的时候,和花满溪一起乐呵,两人也觉得,这臣子还是怪好玩的。又过了一个月,各方人马扯皮完了,最后又在人选上开始纠结了。
能跟着皇帝巡视的人马,不用说,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就算是个草包,这麽一圈回来,那也是个镶金的草包了。而且能在皇帝面前露露脸,万一有个刺客什么的,表现表现,让皇帝看中了,那以后的仕途不就是妥了吗?各方大臣为了一个名额,都可以争的脸红脖子粗,恨不得不顾风度,有如妇人一般,亲手抡着对方的脖子掐架。
徐锦非一边喝茶,一边懒洋洋和花满溪道:“朝中的这一批大臣,有一小股,是翰林院的清流,认为有必要,但是要严缩仪仗的队伍,另一波啊,是盐铁一脉的,吸朕的血,吸的饱得很,此番啊,还不知道塞了多少人进去。最可笑的一波,是前朝的那一群,倚老卖老,没完没了。”
花满溪看着她,有意打趣道:“都说后宫不得干政,和我说这麽多,起居官和言官,第二天又要弹劾好几条了。”徐锦非一摊手,把人拉过来,又道:“所以这就是他们没有老婆,我却有老婆的原因,建议他们回家跪着搓衣板,问一下祖宗的牌位,五十年内有没有讨老婆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