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为人在朝,做官,尤其是做高官,两头答应,两头应付的圆滑政策,太子自然也是十分明白的。但他不愿意冒这个风险,既然已经不好拉拢,何不换上自己的人?不过还需要再考察考察,毕竟一个兵部尚书的位置,也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太子垂下眼皮,这回可就没有了什么要为了红颜出气的意思,而是正儿八经地要调查兵部尚书牢不牢靠,其余的部门,也是时候要敲打敲打,他手下里另有一支苍鹰小队,对于刺探情报之类的,则更为专业,不是赵三这类人可比的。
南阳旧俗,一年二祭,春秋为盛,这热辣日头还没到顶峰,但他可要提前做准备了。毕竟以照往日的规矩,春祭由皇帝主礼,秋祭便是以太子为首,这也是有新旧交替的传承之意。礼部尚书主行此事,他跟兵部那位的关系,可也不差。
南谨言这样想着,不由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当个太子容易吗,还没上位呢,就要顾这顾那,想七想八,如是表现得太过平庸,指不定哪天就被群臣一折子给奏死,变成了废太子。若是表现得太过优秀,又容易被君王所忌惮,恐有早日逼宫上位的心思和嫌疑。说实在的,这个心他还真不是没起过。
不过这样上位,一来口风容易不正,二来他将来有了儿子,恐怕也得提防他。南谨言暂时还不想自己以后,也落得这般下场。他在兵部插了几个眼线,其中就包括那侍郎朗青。他为人忠厚,在这严酷的兵部,还有些不够狠厉,但御下很是不错,也做了几件例如布置改变兵防,关心军晌之类的事,口味倒还是不错。
他一边让朗青打听王祥的意思,一边暗中查着边境有无异动,来年的时候,又到了某些边境小国五年一朝的日子,对于这些小国,南谨言也有些想法。诸事之下,一时忙得不可开交,甭管是什么赵滢滢,还是林凤萱,都是没空见。晚上呆在书房的时候,能有空红袖添香,他偷亲一口,那都算不错了。
另一方面,徐锦非十分淡定,悠然布局。他自然算准了天鲜楼刚刚开业,就算背后有人,恐怕也有不少人轻视他是个瘸子,以后交了兵权,更是个一无是处的富贵闲人。那天天鲜楼里出现的‘兵部尚书’,自然也是个假货。谁手下还没个善于易容伪装之人?何况终究是没露正脸,倒是方便隐蔽了许多。
他落下一枚白子,听着属下汇报太子近日来一系列的行动,也不由微微一笑。果然兵部尚书的事,让南谨言急了。敌人越是急躁,他就越是要从容不迫,才能杀尽满城黄金甲,赢得最后的胜利。那兵部尚书王祥,老实说,实在是个刚正不阿的好人。他发妻早忘,余下一子也于五岁夭折,唯独一个女儿,也是痴痴傻傻的。
对于昭王当年的事,他并非在京都,所以不甚清楚。何况那时候,他还没坐上这个好位置呢。昭王在世的时候,也同人没什么交情。因此徐锦非并不敢贸然与他接触。他一心向着朝廷,以前还差点做过太子的帝师,虽然认为太子刚愎自用,有时还志大才疏,但若是有文臣武将辅佐,做个守成之君,百年来,也能平平顺顺。
徐锦非心里叹息一声,对这位兵部尚书说了一声抱歉。朗青明面上与太子交好,实际上却是他的人,另有一人安插,准确来说只是为他所用,乃是王祥的管家。那管家是个忠仆,当年若不是他拼死护着小小姐,恐怕王祥连这个傻女儿也没有了。但王祥只知道他当过兵,却不清楚,以前这管家,也是昭王手下。
他感念昭王的旧恩,愿意为徐锦非做一些事。当然了,前提是点到为止,绝不伤害他的老爷。这一天,徐锦非就去了一封信,给这位老人家,含蓄地点明,太子起疑王祥,希望他在旁小心服侍,必要时候可以向他求助。
管家心里忐忑,背地里还是忍不住和王祥说了一说。王祥寡居多年,除了一个女儿,也就这老管家跟他最是亲近,听完了他的话,心里又是悲愤,又是气恼。他年纪不上不下的,若是想更上一步,一个萝卜一个坑,恐怕上面那几位也不一定会同意。幸而今上十分健朗,估摸着还能挺个十年。等再十年过去,他年岁几何?
等到这位太子登基,他也一只脚踏进棺材里,若是太子愿意,他就腆着老脸,再留下来做做文书之类的工作,若是太子嫌弃他老人家,他也就带着女儿,告老还乡了。可如今还没到十年后呢!他自问平日里做事,勤勤恳恳,从未有过半份疏漏。就说那朗青最近,怎么殷勤起来了,还说要帮自己的傻女儿介绍一门亲事。
我呸!王祥怒从心头起,管家给他倒了一杯新茶,便劝诫道:“老爷,恕老奴多嘴两句。这朝堂之上,最不可相信的就是人心。第一难以揣测的,自然就是天子的心,就像那九天之上的月亮,摘也摘不到,碰也碰不着。虽然看着洒遍了整个京都,可摸着啊,冷的很!第二难以揣测的,自然就是那储君了。别说昏君可怕,有时候明君更可怕!”
“当今太子,若论智谋武功,无一是十分拔尖,倒是钻营在党争关系里头,我看倒是很有本事。老爷纵然有一腔子的热血,也不是以前那个年轻人了。不为自己考虑,还不为小小姐考虑吗?若是当真被太子厌了,恐怕不要说远的,就说那秋日里头要做的事儿,都不会顺。当然了,老奴也只是揣测。老爷若是心有疑虑,不妨试一试就知晓了。”
王祥听了这言语,也觉得十分有道理,纵然旁人疑他害他,这老管家却一心为着他考虑,多年来他没儿没女,以后死了,也是个孤寡人家。有这样忠义的仆人,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翌日清晨,他去做事的时候,就看见兵部呈上来的密奏。这种折子,多半是说一些不可摆在台面上说的事。原来各位皇亲国戚,多多少少有点踩边儿,大家也都明白,看着身份,睁一眼闭一眼也就得了。
他今日要试太子一试,倒故意扣下了那远洋来的一些新鲜玩意。说是玩具,可那造的,那寒光闪烁的,分明就是上好的新式兵器。南谨言心里气闷,听到这个消息,差点就炸了,对着心腹冷冷道:“你说这老不修的,本太子还没什么动作呢,还希望他能站在孤这一边,以后孤难道会亏待他?他做事也不是个没有分寸条理,如今行径,分明就是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