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嵩领了师命,飞一样的向城西的斜塘河跑去,半刻都不敢放慢速度生怕自己误了大事。“青嵩、青嵩、你跑这么快干嘛?”青嵩把头转向叫声传来的方向,一个身穿白衬衫黑长裤的年轻人靠在墙边猫着身子朝他叫嚷着,这不是李守虎么。“李家少爷,我现在有急事要去斜塘河,回头空下来再跟你聊。”青嵩一边回答,一边仍旧加紧跑着。“傻瓜你靠着双腿斜塘河跑个来回,天都黑了。你看,说罢往旁边一闪,一辆崭新的二八大杠赫然靠墙停着。本少爷大前天刚新买的自行车,你看怎么样?来来来,少爷我今天心情好,就让你坐我的新车,本少爷骑车送你去斜塘河。”青嵩听到这儿,瞬间驻足停下脚步把不敢相信的说道:“真的?“快上来吧,不是要去斜塘河么,这路可是不近便啊,再磨蹭天都黑了。”李守虎说完,就退下了自行车的撑脚,推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自行车走到青嵩面前。“走吧,不过等下你坐上来可要轻点啊,少爷我也是刚学会骑车。”青嵩笑着满口答应,又跟李守虎道了谢。别说这自行车还真是快捷,青嵩坐在后面确实省力不少,瞬间觉得这李家的大少爷也不似大家口里所说的那般,还是有可取之处的。“青嵩,我听说前两天张舜华来你们一贴馆瞧病,你知道她得的是啥病,你跟我说说看。”李守虎的话打断了青嵩的思绪。“我说呢,这大少爷怎么突然这么殷勤,原来是在这儿等我呢。以前只是听牛筋说这李守虎喜欢张家小姐几次三番追求无果,现在跑到我这里来旁敲侧击想打听张小姐的病症好对症下药,以此讨好。”青嵩瞬间对这李家少爷的好感荡然无存,很显然这次让自己搭便车是顾左右而言他的计策。一阵思忖后,青嵩说道:“李少爷,我只知道半个月前张舜华来瞧过病,至于是啥病,我就不清楚了,那天是师父给诊的脉,我正巧出门给于奶奶送药没在店里。“哦?是这样啊”李守虎明显带着质疑的口气,并没继续追问。
不一会儿到了斜塘河岸边,还没等青嵩下车,李守虎就开口道:“青嵩啊,我突然想起来我爹叫我早些回去和秦叔对下账房的欠账,我就不等你了,下次我再找你叙叙。青嵩立马跳下车也明白,这小少爷没从自己的口中得到想要的消息,立马调转枪头不做无意义的事情,就想立马离开,于是随口应承了下。李守虎驾着车调转车头,扬起一阵土灰,头也不回地骑车走了。见李守虎离去渐远的背影青嵩一阵苦笑,看来大家还真没说错这位少爷,说他是老泥鳅生的小泥鳅油头滑脑,不做无目的、无意义的事情。青嵩摇了摇头,转身跑向斜塘河边寻找着蒲草,师傅说要找金边蒲草,这种蒲草生长的年限长,根系比之一般的蒲草更粗壮发达,药效也更显著,有事半功倍之效。青嵩沿着河岸两边寻了一遍只找得那么两三根,许是再过几天就是端午,蒲草都被人挖去家里或蒸煮做糕点、或拿来驱邪了。这一急,青嵩满脑子急汗,只能继续沿着河西面走,这再往西走都快到朱家庄了。青嵩焦急地扫视着河岸正在发愁之际,突然在斜塘河和朱家庄连接的小木桥下看到一小片蒲草在木桥的墩子下面随波摇摆着,心中一喜立马挽起袖子,开始连根带草一起缓缓拔起,生怕弄断了草根。这片蒲草避开了湍急的水流依着木桥墩子生长,而且叶片上的几缕金边明显说明着它生长的年头不短了,这几株隐逸起来的蒲草躲过了大多数人的搜寻,却被眼尖的青嵩找到。
青嵩拿着一捆蒲草回到城中已是接近夕阳西下,来不及多想立马敲开于奶奶的门。“于奶奶,你能把你家铁锅下面的锅灰铲一下给我么,我急用是拿来救人的。”于奶奶刚开了门,就听见青嵩说了这么一句,也忙着追问不问缘由,径直带着青嵩走到后厨说道:“孩子,我这儿就三个铁锅,你都铲了吧。说罢便在灶台一边的铲子递给青嵩,青嵩万分感激地谢过了于奶奶,一边铲着锅灰,一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和于奶奶说了。于奶奶拿起灶台上的水烟壶,装填了烟丝,划着一根火柴,开始咕噜咕噜地抽起了水烟。不一会儿又放下水烟壶,叹了口气沉声道:“造孽哦,哎,这年月怕是要不太平。没一会儿青嵩铲完了三个锅子,这些锅底灰加起来了也有只一两多,离师父说的一斤还差许多。于奶奶着看青嵩的神情,仿佛猜想到了什么“小嵩子,是不够吗?你去请财楼找他们的老板吴掌柜,跟他说你要这锅底灰就说是我老太太说的,谅他不敢不给。他开的这家大酒楼,这灶台上的锅子就有十几个,锅底灰保管你够用,你这东家一点西家一点的怕是要误了时辰。”青嵩重重的谢了谢于奶奶又问道:“于奶奶我要怎么让吴掌柜相信我呢?“傻孩子,你就说于奶奶问你虎头帽还暖和么?”说罢,于奶奶笑了笑摆摆手,示意青嵩快去吧。青嵩道了谢,仿佛得到了圣旨一般拿着一包锅底灰和蒲草飞也似的跑向了老街最东面也最有排面的大饭店请财楼。
说起这个请财楼就不能不说下请财楼的老板吴掌柜。这吴掌柜据说是本地乡绅吴金堂吴老爷和赵姨娘所生,因为是个儿子加上吴老爷也算老来得子所以十分喜爱这个老儿子。真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恨不能时时刻刻把这儿子拴在裤腰带上。然而这吴老爷的夫人是个醋坛子,平日里趁吴老爷不在的时候没少给各房的姨娘、小妾使绊子,特别是那生了儿子的赵姨娘。只因为自己生了一个女儿,经常被老爷数落,到后来老爷连去都不去自己的房里了,夫人的怨毒积累都发泄在了赵姨娘的身上。直到有天深夜,一把火直接将吴家付之一炬,这场大火直接吞噬了吴家全部的性命和家私。只有赵姨娘和她儿子幸免于难,但是赵姨娘为了救儿子冲进火场熏伤了肺,没过两年也就撒手人寰了,只留下了当时年仅八岁的吴掌柜。坊间一直有传言这场大火太过蹊跷,明显是有人存心放火,所以才选择在大半夜趁人熟睡之际纵火,这是铁定了心要人命呐。不过也有人说纵火当晚似有争吵声传出,那场大火估摸着是受了夫人气的小妾放的,一开始只是想吓唬吓唬众人,没想到火势太大控制不住,加之众人大多都在熟睡中一时补救不及,这才酿成大祸。这吴掌柜也是命不该绝,经人介绍做了万大厨的学徒,后来凭着自己刻苦努力、勤奋好学加之优秀的厨艺渐渐地也站稳了脚跟,还开了镇上响当当的大酒楼请财楼,人们无论红白喜事都喜欢去请财楼办酒席,一来是掌柜的手艺完全得自万大厨的真传,二来为着请财楼这个名字去的。这酒楼名字起得喜庆加上吴掌柜亲自掌勺,这金字招牌没过小半年就传遍了全镇,人们还口口相传着这么句话“请财楼里吃酒席,升官发财一定行”足见众人对请财楼的喜爱。
青嵩一路向着请财楼的方向奔去,迎面一个架着驴车少年正在过来,青嵩定睛一看是牛筋,自己最要好的小哥们。就笑着跑向牛筋,“小松籽,你火急火燎的跑啥呢?”面对牛筋的提问青嵩没急着回答,一下子跳上了驴车。“快,牛筋送我去请财楼,我有人命关天的急事,你等我路上讲给你听。”牛筋一听是人命关天的事情,瞬间收起了笑脸,忙调转了方向朝着请财楼的方向赶着驴车,一路上青嵩把胖丫头得的怪病和嘱托牛筋护送的那个老太太,还有师傅吩咐他搜集药引的事情一五一十地牛筋讲了个大概。“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你着急忙慌的,你也别着急请财楼马上就到了”牛筋说道。望着夕阳的余晖将半个天空都染得通红,青嵩的内心不由得一紧。不一会儿到了请财楼,木质的雕窗、两排大红灯笼和石狮子彰显着这个酒楼古朴的气派。青嵩走进了请财楼,里面的酒桌每一张都坐着客人,有喝着酒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有梳着大背头的体面人在会客敬酒的、有带着全家老小来这个远近闻名的酒楼打牙祭的。一时间嘈杂的喊声、笑声、叫卖声不绝于耳,青嵩在人群里搜索了一会儿,发现了一个站在楼梯口店伙计,几步并做一步跨瞬间走到了伙计面前。“小哥,我有要事想见掌柜,劳您通传下吧。”面对青嵩的请求,伙计先是上下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然后不慌不忙地答道:“我们老板正在楼上见客,你在这儿等着我去通传下,然后转身上了楼。没半支烟的功夫,一个大约三十多岁的男人,穿着长褂满脸堆笑地从楼下缓缓走下。“小兄弟你有何事找我?”青嵩看着这个眼前的男人像个私塾里的教书先生,完全没有半点厨房的烟火气,若不是事先知道他是这请财楼的掌勺顶柱,否则他是怎么也不会把这么个人和厨房煎炒炖煮系在一起。“吴掌柜好,我想要锅底灰,于奶奶说你这里厨房大炒菜用的锅子不少,锅底灰的量肯定多,还有于奶奶问你虎头帽还暖和么?”吴掌柜听到于奶奶,心头一震,身子不由得为之一颤,不过马上又满脸堆笑地说道:“既是于姨所嘱咐,我岂有不从之理,况且只是一些锅底灰。随即吴掌柜吩咐了身后的小伙计去把厨房里十几口大锅的锅底灰都铲下来包好赠与眼前这位小兄弟,然后又微笑着走向柜台下面拿了两个黄纸包裹好的东西递给青嵩。“小兄弟烦请你把这两包吃的替我送给于姨。”青嵩点了点头,接过两个裹。没一会儿伙计拿着一大包锅底灰递给了青嵩,“嘿,小兄弟我把后院所有的锅子都铲了一遍,这所有的锅底灰都在这儿了,差不多有一斤二两,呐,您收好了。”青嵩接过包裹好的锅底灰,向吴掌柜和伙计道了谢,没敢停留直接跑向了等在外面的牛筋。“牛筋,快,我们回一贴馆,药齐了。”牛筋也是看得出眉高眼低的,立马架起缰绳赶着驴车朝着一贴馆跑去。
等到了一贴馆,太阳正好下山,朦胧的月色刚爬上老街的柳梢。青嵩拿着东西递向周掌柜,周掌柜马上接过东西跑向了药房,一边跑还一边嘱咐:“青嵩啊,你出去寻药引子也累了,休息会儿自己去外面买点吃吧,我要加急把药引子调配好,柜台上有些钱你拿去买吃的。“师父我身上有钱,上次你给我的还没用完呢,我找牛筋去。”青嵩说完,肚子就咕噜咕噜的叫起来,还真的饿了,寻了一天药引子不觉得什么,现在停下来方才觉得腹中空空。青嵩踏着小步,走出了一贴馆,正巧碰到了坐在街边屋檐下吃晚饭的于奶奶,就把自己和吴掌柜要锅底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顺手把两包吴掌柜嘱托的黄纸包裹交给了于奶奶。于奶奶接过包裹,凑近了一闻笑道:“小嵩,这包拿去给你。青嵩忙挥手道:“于奶奶您今天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我还没谢您,哪还好意思要您的东西啊,不行我不能要。“傻孩子,这两包裹。一包里面是苏香豆干子,另外一包是蜜酱牛肉,我老太太的牙还想多留几颗呢,这包牛肉你拿去。”于奶奶随即把包裹塞进了青嵩的怀里,笑呵呵地进了屋子。青嵩站在原地重重地道了声谢,跑向阔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