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华亭钱老爷。”徐佛一扫刚才的笑颜如花,换上愁眉道,“还不是去年袁督的那件案子牵连,说是前些日子被个姓范的御史参了一本,所以急急忙忙回京打点去了。”
“唔。”陈象明一时语噎,道,“若此,咱们先进去吧。”
周正卿拉着钱逸群落后两步,边走边低声道:“你家跟华亭钱家也没亲戚吧?”
钱逸群回道:“从未听说过有这位大宗,不知是哪位钱老爷?”
“文渊阁大学士,钱华亭钱龙锡。”周正卿道,“前两年的钦定逆案多半是他审定的,得罪了大批阉党,现在人家报复来了。”
“魏逆……的党羽还没肃清么?”钱逸群从来接触不到这么高层的消息,只是从邸报的只言片语中知道魏忠贤被清算了,党羽也都树倒猢狲散,没想到还能反扑。
“哪里能清理干净?”周正卿叹了口气,“所谓官官相护,谁家没有个远亲近友的?再加上门生故吏,更是错综复杂,我是看看就头疼。”
“也是……”钱逸群听了心中暗道:难为那些穿越之后走仕途的前辈了,哥还好已经立志清虚,不跟你们这潭浑水里搅和了。
徐佛一直有意无意地盯着钱逸群,见周正卿拉住了钱逸群说悄悄话,脚步也慢了下来,索性压住了步子,逼得周、钱二人跟了上来。她笑道:“就见周公子与钱公子说个不停,可有什么好笑的,说来给贱妾开开眼界?”
“哈哈哈,”周正卿大笑一声,“钱公子还不曾来过你家,我正跟他说其中关节呢。”
“周公子这是哄小妮子呢,”徐佛一脸佯嗔,“进了妾家的大门,无非就是‘随心所欲’四个字,妾等无不奉承,哪里有什么关节?”
“清曲五两,度夜加倍,缠头不拘,多多益善。这些岂不是关节?”周正卿大笑道。
钱逸群心中咯噔一下,暗自惴惴:没想到这里的消费水平这么高!包夜一晚上十两银子……小民一年的开销都够了!果然富者连田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
徐佛见钱逸群脸上尴尬,信了大半,微微一笑,引领众人进了大客堂。
堂里早就已经披红挂彩,喜气洋洋,算上刚进来的陈象明四人,堂子里约莫有二十多个来宾,都是江南士子秘法传人。他们或是姻亲,或是同学,拐弯抹角都没有外人。
这些宾客之中,又混杂了不少青楼楚馆的翘楚,胭脂粉阵中的班头,香气撩人,秀色可餐,随处都是莺莺燕燕的笑声。
按照老规矩,恩客都是夫家人,前来陪席的妓女都是娘家人。本该有左右两排太师椅隔出新人拜堂的红毯,如今夫家进京去了前途未卜,这出阁之礼也就行不成了,徐佛便让人放了三四张大开面的红木圆桌,只等客人来齐了便开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