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像是找到了顺势而问的台阶，反复深呼吸了几次，才终于鼓足了勇气问：“那你会考虑……”
只是他这话才刚刚开了个头，蒋择就已经慢悠悠地站了起来。他听见对方低声说了句抱歉，开口：“我先去看看他怎么还没换好衣服。”
他“嗯”了一声，任由蒋择大步流星地越过他，却也意外地松了一口气。
大包小包的东西被蒋择留在原位。他曲起手指轻叩了两下半阖着的试衣室的门，试探性地问：“周一，你换好衣服了吗？”
被问话的人点头，忽而又意识到对方看不到，于是又闷声应了一句。
“那我推门进来了？”蒋择问，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推门而入。紧接着就看见周一一动不动坐在更衣室一隅的软沙发上，换下来的旧毛衣被他无聊地叠整齐了地放在一旁。
仅能容纳两个人的试衣间也因为蒋择的进入而显得更加狭窄。但这拥挤的空间却让周一感受到了一种微妙的安全感。
身形尚未抽条的清瘦少年就那样仰着头看着蒋择。
看对方那如刀削般的脸部线条和毫无防备的姿态，看那因为刚剪短了头发而露出来的光洁额头，看那如墨般肆意泼洒的眉眼、优越的鼻梁和有些干涩的唇瓣。
他的视线就那样在对方的脸上流连着，像是误入了伊甸园后迷失其中的愚人，又像是坠入了无法拨云见日的深海的不会游泳的旅人。
他感受着对方用宽厚且温热的手心抚摸着他的后脖颈，听对方用刻意放柔了的语气问他：“既然已经换好衣服了，为什么不出来？”
蒋择伸手点了一下周一旁边仿佛豆腐块一样的旧衣服，“啧”了一声，一个巴掌一个甜枣地哄孩子：“叠得还挺好。”
“不想出去。”周一闷声回答，用最坦率的语气说着最违心的托辞，“我看见你同学在外边儿了，但我不想出去跟他社交。”
蒋择被他的这话给逗乐了。他下意识伸手捏了一下周一的脸，开口：“这最多就是点个头打个招呼的事，算是哪门子社交？”
周一感受着仿佛柔软的羽毛拂过脸颊的触感，默默地别开脸去，龇牙咧嘴地装被拧疼了。
深知自己压根就没用丁点儿力气的蒋择还是迅速地松了手，还捎带着用指腹蹭了两下，就差跟哄孩子似的给吹气了。
他眼看着跟前的小朋友仍旧没有要挪位的意思，于是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而且你这占着地儿不出来的行为，已经算是占用公共资源了。当心待会儿挨坏阿姨的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