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生任由许乘风揉弄他的头发,专心致志地替他剪指甲。他一根一根拨过许乘风的手指,帮他剪完了右手上的指甲。
许乘风收回左手,他用左手上食指的指甲在管生手臂上不知何时被蚊子咬而肿起的一块红疹子上,重重地戳了下去,很快就在皮肤上嵌进去一道痕迹。他戳的时候连带着咬牙使了劲,左侧牙床上一颗本就摇摇欲坠的乳牙就在这突如其来的一瞬间脱落了下来。
许乘风含着牙齿马马虎虎道:“我靠,我又掉牙齿了!”
许乘风往下低了低头,微微张嘴,一粒乳白色的乳牙就从嘴里掉出来,落在他的手掌心里。他仔细地观摩,就像是这方面的资深专家似的,认真地观察了会,才手往管生的视线里送了送,“看。”
许乘风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喜欢捏一捏碰一碰硬邦邦的东西。比如他就很喜欢捏着手里的牙齿不放手,大拇指跟食指捏着牙齿的上下,时不时用力,然后感受坚硬的牙齿在手指上留下的那种不痛不痒但是又莫名舒爽的感受。
许乘风发问:“你喜欢玩你身上掉下来的任何东西吗?”
管生一时只想到了自己掉的牙齿,于是认真道:“还好。一般牙齿我看两眼就扔掉了。”
许乘风讲述自己的感受:“我不是。任何东西从我身上掉下来,我都会很好奇。牙齿掉下来,我就能捏很久。身上长出个蚊子包来,我会用食指的指甲嵌,在蚊子包上嵌出个十字花。这就是种很神奇触感。”
许乘风忽然想起什么,用舌尖往自己那颗掉下牙齿的位置上使劲探了探,柔软的舌尖点在牙床上,微微感受到里面有颗细小的牙齿在悄悄萌芽,即将长出来。
许乘风觉得这是很神奇的事情。可能他就是有这样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好奇心,乃至牙齿长出来他都能一直用舌尖在那个地方不停地顶|弄。
“管生。你过来。”大少爷大喇喇地吩咐。
“好。”管生说着,往许乘风前靠近二十几公分,两人一下子凑得很近,连对方脸上细微的绒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许乘风张开嘴,含含糊糊地说:“你拿上我的手机,给我拍一张我牙齿的照片,我要自己看看——真是,人什么都看得见,怎么就是看不见自己身上的任何东西呢?”
管生从浴池边的柜子里拿出许乘风的黑莓智能手机。操作到拍照页面。他凑过去,人也随之微微抬高,以便于用一个高于许乘风的视角来拍摄。
人高了些之后,自然就像是一片阴影一样盖在许乘风的脸上。
管生居高临下地看清许乘风每一颗尚未掉落的乳牙,每一颗正在长出来的恒牙。所有牙齿都在一个红色的构架奇特的软肉组织里,视线沿着舌头的弧度往下滑落,就可以看到许乘风的喉。那就像是春天里逛着公园那小路弯弯曲曲,视线永远都看不到头。
管生忽然有种想伸出手指按一按许乘风的牙床,再按一按许乘风总是在细细乱动的舌尖。